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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肆拾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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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肆拾捌

何蘇木別過萬全,獨自回了侯府,桑瓊急得面色兩團緋紅,一直在玉川小院的門口跺腳徘徊。

一見何蘇木的身影冒出來,桑瓊急忙小跑迎上來。

“女郎!你可算是回府了!”桑瓊面色已大喜。

何蘇木一怔,這丫頭也只有被鎮北侯嚇到才會如此不淡定。

桑瓊暗暗低了低頭,有意地微微錯開身子,旋即又朝何蘇木使了個眼色讓她看小院。

石門寬闊,隔著半條廊道,也能將院內看得清楚。

院子角落裏,劉子昇端坐在石凳上,一只手空屈,指尖不停地敲擊桌面,一只手掌杵在大腿上,腰背依舊挺直,垂首深思,面色很是淩厲。

何蘇木袖中的小拳頭攥緊,輕薄的長睫也不自覺地上下拂了拂。

莫不是萬全已將她身份告知他了?如今,他可是來興師問罪的?

她的眼角真的有些癢了。

可轉念一想,又不對,再如何,也不至於讓他這般兇神惡煞吧。

何蘇木猛吸一口氣,稍顯平靜,邁著小碎步,匆匆地行至劉子昇的身前,不等他擡頭,就擇了他身邊最近的一張石凳坐下。

“元齊表兄。”

“知道回來了?”

劉子昇看了她一眼,眉頭深蹙,嗓音低沈。

何蘇木輕“嗯”了一聲,沒再多說,只見他緩緩擡起雙眸。

那兩道凜冽的眸光,有敵意,有試探,是鎮北侯發怒的征兆。

她的頭皮一麻,總感覺被人抓了小辮。

等她略微定了定神,又聽劉子昇道:“去了何處,不打算告訴我?”

“寧州王府。”

劉子昇的劍眉挑了挑,頗感意外地道:“很乖覺,知道說實話,說下去。”

何蘇木咧嘴笑,本就長了一副好面孔,笑起來眉眼彎著,小嘴嬌翹著,頰渦甜美,浸在蜜糖裏都不過如此,可又不膩人,像刮起一道清風,攜著沁人的果香。

“那日寧州王來府,走之前不是同我說,我煮得茶很合他胃口麽,他又托了人請我入府請教一二,畢竟他是寧州王嘛,我哪裏好推了?”

劉子昇冷哼一聲,心頭火原本被她的笑容吹滅了,可又提到“寧州王”,果真是請她入府!他想到司馬瑜那日不懷好意的模樣,眉頭又悄然蹙起。

他那對幽暗的眸子朝她掃來,將信將疑:“請教茶藝要費這麽久?你當我平日沒見過你煮過茶?”

何蘇木見他目色已涼,似是完全不信她的解釋,有些心急,就挪著一個柔柔的身段,朝他胸前湊了湊,兩人本就挨得近,這下更是要撲倒了,她的臉頰幾乎能感受到他胸前的熱度,生出一道不顯眼的春霞。

投懷送抱便是如此吧。

劉子昇眉頭擰得更深,不是嫌棄,是有些窘迫。

她帶來的那陣風刮得他面上癢,心尖上更是被蟻蟲爬了似的,順帶著,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,身子卻也不避,但目光已完全別開,略顯局促地看向空蕩蕩的石桌面。

石桌哪有我好看啊。

何蘇木在偷著樂,卻是一本正經解釋道:“你平日看我煮茶,那只是煮茶,然則寧州王邀我過府,又不單是為了煮茶,煮茶只是明面上的功夫,茶藝這門學問才是最終要探究的,你可知煮茶時……”

“夠了!”

劉子昇揮手,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的話,嗓音醇厚又渾亮。

何蘇木嚇得一怔,被這聲訓斥刮得有些耳疼,拎起一雙小巧玉手,輕輕地揉搓耳朵。

劉子昇見狀,只悶聲道:“平日裏,不見你扯這些學問,如何又和他相談甚歡?”

“相談甚歡”四字被劉子昇刻意地咬重了,又道:“你若是愛煮茶,愛品茶,將來我送你去承宇樓,煮個夠可好?”

何蘇木心中哐當一沈,旋即又堆起一張笑臉,瞇成細目:“表兄啊,你是不是吃味了,可是不願讓我給那寧州王煮茶?哎,你直說嘛,何苦要說出將我送去承宇樓的話來,你要樂意喝我煮的茶,我以後一直煮給你,就單單煮給你一個人,可好?”

劉子昇先是身子微微一僵,險些連撐著腿的渾厚臂膀都要摔下來,最後,他張皇失措地盯了一眼這顆蜜果子。

凝神斂氣時,他也在心中敲打自己:

我這是怎麽了?

劉子昇原是不易動怒之人,戰場和朝堂的多年磨煉,讓他修得一個端靜的性子,很少會因為什麽悲喜難平,因而總會有人說他心思難測。

然而,自從蘇木來到侯府,漸與他親密,他脾氣也躁了,性子也驕了,就連心胸都狹隘了許多。

當親衛來報時,告知他何蘇木刻意避過府中之人,只身一人去了寧州王府。

他先是心裏咯噔,生出難抑的悶氣,皺眉深思,她去寧州王府做什麽?何時又與寧州王有了瓜葛?難道除了上次府中的會面,他們私下還有相識?

隨後,他試著安慰自己,不過是因為他不喜寧州王此人的行事風格,寧州王向來愛結交朝臣,確實能看出他的不臣之心,他身為盡忠職守的鎮北侯,厭惡他很正常。

既然厭惡他,那絕不允許身邊的人與他交往過密。

更何況,還是自家的表妹!

當他壓著怒火,來她院中興師問罪時,卻不見她的蹤影,就在他要把耐心全磨盡時,她終於回府了,可她提著裙裾,一會兒跨著大步,毫不掩喜悅,一會兒又邁著小步,做沈思狀……

去個王府,見個寧州王,能讓她這樣歡快?

最要命的是,她還給他扯什麽茶藝與煮茶的學問?

他雖平日過得不像尋常武夫那般粗鄙,但他也不講究這些細節,總覺得吃茶不過是解渴,又或是打發時間,哪裏能和學問掛上邊?

從前便是極為不喜建康刮起的這類靡靡之風,只是因為蘇木煮的茶確實比旁人煮的要爽口解憂,因而平日得空靜坐之時,多飲幾口。

可她竟然還給旁人煮?還和那人談什麽學問?

……

起先,劉子昇是不覺得這樣的狀態有何不妥,只當自己焦躁全是因為司馬瑜,直到被何蘇木說破,他才猛然意識到——

他為何要如此在意?

這種感覺,便是如同從前看李君卓與崔訓那般親密,生出的不安與煩躁。

……崔訓。

念及到這個名字,他渾身都僵住了,一時間悔恨交織,心如刀割,方才心中原是有一腔怒火,還有一肚子的疑問,可卻被這個名字瞬間沖散。這一散,他整個人豁然明了,什麽都看清了——

他愛慕的是崔訓,只能是崔訓!

即便崔訓已走,但他還在,就要替她守著這半壁江山,還要替她完成收覆北地的念想。

崔訓於他而言,是唯一。

既然是唯一,他們之間再也容不下旁人了。

他已永遠失了崔訓,再也不能失了對她的諾言。

……

何蘇木眼睜睜地見劉子昇面色由不解化為悲戚,最後竟是一臉絕望,她納悶,到底是什麽觸到了他的脆弱。

此時,劉子昇霍然起身,再擡首時,他的臉頰已是煞白的,冰涼的,眸光從炙熱的鐵水,凝成銳利難當的刀刃,神色比從前還要冷淡幾分。

“你同誰煮茶論道,都與我沒幹系,不用同我交代。”

冷漠地丟下這句話,他便拂袖而去。

何蘇木怔住了。

她像極了前幾日被他丟棄的愚石,慘兮兮的。

這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變化,她萬分不解,只瞪著雙大眼,惶惶地呆在原地。

“女郎?”桑瓊俯著身子,在她耳畔喚。

何蘇木對上她探究的視線,坐直了,幹笑一聲,疑惑地問:“他是不是還在怨我去了寧州王府?”

桑瓊咬唇,思慮了片刻,忿忿道:“應該是!都說男子極要面子,肚量也沒比香閨女眷大多少,方才女郎將君侯的心思道破,實在很拂他的面子,君侯也是男子啊,這般計較很是正常。”

何蘇木恍然大悟,松了好大一口氣,咧嘴笑道:“原來如此,我以後定會註意,他竟喜歡含蓄的啊……”

鎮北侯面子薄,說情話要當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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